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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御石】参本文:御手洗洁的卡农

秋水无歌:

之前新本格三十周年纪念同人志的参本文,原本这篇想作为新年或者情人节贺文放出来,结果发生了究极拖延


虽然这篇设想了很久,但是写出来总感觉差一点点什么呀


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动力写御石了,该从哪里寻求新意呢。


构成:糖糖糖糖糖糖糖糖刀


***


总之,无论什么语言都无法描述出我第一次在那种场景下听到卡农的心情。


***





       


那是1982年横滨的冬夜。窗外下着近似雨夹雪的东西,偶尔能听到稍微大些的冰粒打在起居室的玻璃窗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

我和室友一起同居,已经有两年了。这位兼职占星术士的侦探,或者说兼任侦探的占星术士,此刻正依照晚饭后的习惯,俯卧在沙发上读书。而我昏昏欲睡地呆在打字机前,为一章极为难写的段落而苦思冥想。


写作真的好难……到底为什么决定要写小说?赚钱的话,不如还是去当售货员,或者应聘一个坐办公室的职位吧……


正在筹划着不切实际的转行计划,忽然听到室内某个方向传来“咯嚓咯嚓”的声音。我抬头一看,发现御手洗居然举着那本精装书的硬皮封面,用上全副牙口认真地咬着。


“御手洗,你在干什么啊?”


他把书抵在脸上,说:“这一段论述写的非常精辟。”


“你为什么要吃书?”


“我说了啊。这段表述非常精辟。”


“哦,这样啊。”我不再理会他,在心里为同居人的怪癖又加上了一笔:觉得书写得好的时候,会吃书。相处多年之后,对于这样的思维转换,我已信手拈来了。


谁知对方并不打算善罢甘休。


“石冈君,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故事。”


“什么故事?”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,心思还在稿子上。


“我有朋友是一对夫妇,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12月23日,而儿子生日是12月27日。由于纪念日、圣诞节、生日、新年这四个日期太过接近,他们就合成一天庆祝,连礼物也只需要送一份就好了。”


“这么多日子挤在一起也不常见。只收到一份礼物,小孩子不会有意见吗。”


“这我怎么知道。”


我把手从打字键上拿了下来:根本无法集中思路,还不如专心跟他聊天。


“你是对这个故事的哪里感兴趣,御手洗君?”


看到我停了工作,他也把书一合,走到了我书桌旁边:“石冈君,今年的节日,我们过得很惨淡呀。”


我低头想了想,确实没错。整个冬天,我都忙于手头这份稿子,本来以为可以在年前胜利完成,却拖延到现在。平安夜和圣诞节那两天,御手洗出去办事,直到隔天才回来。而1月1号当天,因为天气太差,我们只在家里喝了一瓶酒当做庆祝。


“比起之前两年,确实惨了一些。”


寒风敲打着阳台上的玻璃门。现在的室外,一定冷到让人打哆嗦。


御手洗在我桌上拿起一支笔在手中旋转:“石冈君今年什么礼物都没有送我。”


“啊?礼物是必须的吗?”


“也不是。”他闷闷地说,“你打字机有一个键陷进去了。”


我赶紧俯身扑到打字机上检查起来:这台古董是我们两个人现在赖以为生的宝贝。虽然将来等手头富余,一定会换个又趁手又时髦的,不过在这样凄凉的冬夜,既看不到薪水的希望,又毫无新年节日气氛,还是不要有无谓的幻想了。


“石冈君,我在思考礼物的定义。”


“如果你真的那么介意,我就去给你买个新年礼物。”我奋力地撬动按键下面的弹垫。


“我可没这么说。按照你的常识,每年有哪些时候需要送礼物呢?”


“圣诞节?”我下意识地回答,虽然御手洗没有基督教信仰,但他却非常看重圣诞节。


“还有呢?”


“嗯……岁末新年一定要送。中元节的时候会送夏礼。成年人虽然不如孩童看重生日,但亲密的朋友之间也会互赠生日礼物。至于其他特殊的跟身份相关的节日就更多了,母亲节、父亲节、男孩节、女孩节、情人节……”


我不禁想到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日子:按照节气计算年月,把要过五月节的亲戚家男孩写在日历上,每年都要给一大堆人寄贺年卡,而且一定要在12月28日去邮局,这样才可以在1月1日当天准时送达。自我独居之后,又出了车祸,跟人的交往越来越少,挑选礼物、抄写贺卡这种事情,已经离我远去了。


御手洗似乎看出了我的感伤:“换个角度想,你有没有计算过,人一生到底会收到多少礼物?”


“没有人会算这些吧!”


“我们已经认识4年,做了2年室友,没错吧。石冈君是昭和25年出生,而我是23年,今年我34岁,你32岁。”


我的心头突然一暖:没想到他这么清楚地记着我的年龄。


“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咱们两个都活到80岁——算了,减少一点,75岁吧——那么我们还有40多年可活。你我应该算是很好的朋友吧?那么在未来的40年里,你要在新年,中元节,圣诞节和生日送我礼物。如果算上意外事件,比如生病慰问,庆祝加薪或者为吵架道歉,就算做每年一次吧!那么你每年要送我五次礼物。直到我们有一方逝世,你可能要送我二百多件礼物。”


“等等……”我听得瞠目结舌,“为什么吵架道歉也要送礼物啊!”


“怎么样,石冈君,你能想到两百件适合送给我的礼物吗?这么一看,我那两位朋友把礼物合并的决定真是正确啊!可惜你的生日在10月,我的生日在11月,都不怎么能合并。”


看在他又准确记住我生日的份上,我忍住了挑起他辩论的欲望。很显然,这番数据的计算毫无意义。我们两个单身汉现在是挤在一间公寓里朝夕相见没错,但将来各自结婚成家后,关系就会渐渐变淡,最终变成每年一张贺年卡的交情。这是必然的。“你我算是很好的朋友”这种说法虽然很让人感动,但一想到要跟御手洗这种人做朋友到80岁,还真让我有些毛骨悚然。


对话不了了之,但这段公案却被我有意无意地记下了。后面的几日,出门办事或采购时,我总会留意路边的商店,寻找是否有适合御手洗的礼物。在若干个星期之后,我终于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——


后来回想时,我一直认为,是机缘注定让我见到那片院子:傍晚回家时,乘着的惯常回马车道的电车在路上抛锚了。所有乘客都被疏散下车,我不得不找了一条陌生的线路重新乘坐,结果却坐反了方向。第二次下车后,焦头烂额的我正判断着自己的方位,突然望见马路对面有一个开放的草坪。


在横滨市内,附带这样开阔庭园的私人住宅是很罕见的。门口的篱笆上写着“出售”,而草地上铺设着灰扑扑的、类似野餐垫一样的东西,上面布满了旧货和中古生活用品,小到精致的胡椒罐,大到光泽暗淡的穿衣镜,似乎这家主人意欲清理掉他的全部家当。我在书上读到过这种售卖方式:直接在自家草坪上开设一个“跳蚤市场”,既省去了搬运的麻烦,又免掉一大笔寄售费用,在欧美国家里非常流行。感叹了一番日本的与时俱进后,出于同居以来扫荡中古店的惯性,我兴致大发,把迷路的事情完全丢在脑后。


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,我一边高喊着“打扰了”一边在凛冽的冷风中穿过未锁的院门。并没有人回应或出现,于是我站在散落着落叶和枯草的小路上,低头看了起来,暗暗思索着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到公寓里。


这时有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从门廊里跑了出来,看来是男主人了。


“实在是不好意思,听到您说话的时候,我在二楼……敝姓千叶,请随便看看吧,如果有什么喜欢的,请您务必买走。”


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,我不由得分神去跟他应和:因为事业出了变故,这位千叶先生要辞掉工作、变卖房产,带着一大家人回北海道某个地方继承祖产。而这些大而笨重的家具,和各式华而不实的杂物,要带回那么远的家乡,实在是困难。看了会儿地上的陈列,我对他“大而笨重”“华而不实”这两个形容深表赞同——售卖中的物什要么是沉重的古董,虽然年代久远却不见得有多贵重;要么是花里胡哨的新潮小玩意儿,如果不是他在旁解说,根本不能想象在家居中是何作用。


我正打起了退堂鼓,突然看到在草坪的尽头有个巨大的机器,活像是从某间厂房里搬出来的。它的一部分是精密的器械和传动装置,另一部分则是沉重的冲压设备,大部分都被铁锈和污渍覆盖。从侧面伸出一个唱盘,唱针在一片污秽中不合时宜地闪烁着光芒。


除掉自己对爵士乐的喜爱外,跟御手洗相处久了,我对留声机、磁带和音响之类东西也关注了起来。我指着它问主人那是什么,千叶惊异地看了我一眼,说:“那是我读大学时拜托人家定制的,可以自己在家刻录唱片的机器。”


“可以自己刻录唱片?是黑胶唱片吗?”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“叮”地一下亮了起来。


目睹我的表情,千叶先生看起来更迷惑了:“虽说唱片是黑胶的没错,但毕竟是自己自娱自乐的东西,根本达不到普通唱片的水平。刻录之后如果想要压制,最好送到专业的店里,非常麻烦。”


脑海中浮现出御手洗靠在墙边的数把吉他,还有他听音乐时沉醉其中的样子,我尽量把“这么大的家伙怕不是要把整个公寓塞满”此类念头排除出脑海,唔了一声,盘算起来。他拼命打量了我几眼,终于问我:“石冈先生,这东西我已经十年没有用过了。虽然当年这设备花费颇多,但我想绝对不会有人对他感兴趣,本来打算等出发前当废铁卖掉……”


我赶紧问:“所以这个不卖吗?”


“当然卖!”他仿佛比我还着急地附和道,“您只要……”


千叶说出了一个数字,远超我意料之外的——便宜。如果时间退回3年前,我只要在《占星术杀人魔法》的稿酬里拿出一成,就可以把这个铁疙瘩搬回马车道。不过眼前我的手头异常拮据,还是需要慎重考虑。然而,主人看起来非常急于摆脱这个象征着年轻荒诞的笨重纪念品,此时的我仿佛回到了晚市上鱼摊的老爷爷面前,需要使出一套独特的讨价还价技巧——


“我的同居人是位音乐发烧友,所以我才一眼看到您这件东西。但是……”我慢慢地说,“它现在还能正常使用吗?如果没有说明,会不会很复杂?我该怎么把它运回我家呢?”


听到我这话,千叶先生兴奋地狠狠一击掌,立刻又恢复了刚才口若悬河的样子。经过多番交涉之后,第二天我再次出门,借用了千叶搬家的货车,将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机器押送回马车道。


横滨的天气,距离“春暖花开”的形容还需要很久,但走到屋门口时,我的全身上下都已湿透,恨不得将风衣脱掉。打开房门后,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御手洗洁惊恐的表情:


“这是什么?!”


我说出了期待已久的台词:“这是唱片机。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。”


“如此迟钝吗,石冈君?现在已经2月了。你过的是中国的新年?”看着我辞谢了搬家工人,御手洗穿着单薄的毛衣迫不及待地蹦到了楼道里,绕着礼物打量了起来,“这不是唱片机,唱片机怎么想都应该是‘播放唱片的机器’吧?这是刻录唱片的。你从哪里搞来的?”


我向他解释了偶遇这件礼物的过程。想到终于有机会展示御手洗所不具备的知识,我隆重地清了清嗓子,准备复诵千叶先生的指导:“使用起来可能会很困难,不过——”


“没关系,我在国外时,恰好看到别人操作过类似的机械。”


“你连这都会?真是了不起呢,大侦探。”


大侦探兴奋地搓着手,指挥我将机器在门外拆开,然后搬进他的屋子组装好。我将外套甩到沙发上,挥汗如雨地干了起来。完毕后,我连气都喘不上来了,而御手洗的卧室变成了工厂车间和录音棚的混合体。


“怎么样?第一首曲子,我们应该录什么呢?”


“先吃晚饭,你去做。”我疲惫地说。


随意填饱肚子之后,我们两人一起调试了机器。御手洗拿出他心爱的335电吉他,要我坐在床上,自己则盘着腿坐在地上。


“想录什么呢?”


没等我回答,他自己立即举出了十几个音乐家的名字,从古典音乐家到现代爵士乐歌手,其中有一半都是我没听过的。


“既然第一首这么重要,那么录披头士的吧?”我如此建议到,立刻遭到同居人猛烈地摇头反对。


“这样好了,石冈君。我录下这首曲子,送给你做回礼吧。”


他闭上眼睛,将右手放到吉他弦上。


一串温柔的音符从他手指尖散落出来。那是一首非常耳熟的前奏,常常可以作为轻音乐的背景在电台或者西餐厅听到,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名字了。正在疑惑御手洗为什么选择这首曲子刻录时,我发现他似乎不是按照常规的曲谱演奏,而是有选择地断断续续。


“喂,你在——”话刚刚出口,我突然醒悟,连忙用手一把按住嘴巴:谁知道我的声音会不会灌进唱片里呢?


曲子结束之后,御手洗得意地看了我一眼,起身去检查灌好的胶片。他将唱盘调整,这样机器便可以作留声机使用了。


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。“这样就结束了?可以听了吗?”


御手洗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。这种目光常常出现在他向我解释“凶手其实是通过……”或是为我讲述“这类社会问题的本质是……”等等时刻,他的双目如同壁炉里燃烧木柴爆出的火花,懒洋洋地不耐烦着,但却充满着灵光。


粗糙的原始唱片转动着,唱针划过短暂的导入槽之后,刚才的乐声旋即再现。我刚想指出这样可能会损害刻文,却惊异地发现我的友人再次坐到地板上,背靠着阖着的房门,与唱片协奏了起来。


御手洗在与刚刚刻录下的自己合奏。乐曲如同春光,洒在残冬微微透着寒意的房间里,唱片机的声音被御手洗的吉他压过,刚好充当伴奏。我终于明白为何刚才想不起曲目的名字,那是因为第一遍刻录的声音只是第二声部,现在吉他弹奏的才是主题。约翰·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——原来是这首传世名曲。原曲由三把提琴演奏,御手洗虽然是天才,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一把吉他弹出复调的效果,为了让我听到真正悦耳的和弦,他才要与自己的录音合作。


电吉他在他手中歌唱,一道——不,两道潺潺流水的小溪,那是高音部和低音部盘旋上升,交杂缠绕。轻快的弹拨好像女孩轻盈的舞步,像絮絮低语,像温柔而深沉的爱意。我感觉心房中有什么东西被微弱地触动,不由得心中一痛。


这并不是一首爱情歌曲,但我却不由得想起短暂的人生经历中,遇到过的那个女孩子。我强忍住哭泣的冲动,强迫自己盯着弹奏的御手洗,却发现几个声部越发明晰。明明都是出自同一双手,同一只吉他,却在混杂的背景中鲜明地舒展着各自的节奏,又紧紧依偎在一起,好像一对恋人,女人在含泪微笑,男人在温言细语。


他们约定了什么呢?


御手洗的乐感完美无瑕。除了他之外,恐怕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用这种方式演奏了。上一遍录制时,他精确地掐着每一个小节的节奏,让两段旋律嵌入地严丝合缝。无论是在狂风骤雨的阳台上,还是安逸地取暖的室内,他总能以自己的最高水平演奏。来到副歌部分,那旋律没有震撼人心的能量,也不以繁复华丽的技巧取胜,只是单纯地节节攀高,叮咚作响,却使人觉得分外悦耳,使心灵渐渐平和。


我从未听过如此温柔的曲子。一把小小的乐器里怎能倾注人类如此多的情感?一支曲子怎能让人听后仿佛度过了一生?


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卡农。一曲终了,我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,只得忍住眼泪,垂下头盯着御手洗的床单。


“石冈君!”良久的寂静后,他终于开口说,“这份礼物如何?”


我勉强撑着精神,想要打趣他,道:“录下的只有半份,可没法再听了。”


谁知御手洗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:“这张唱片送给你,如果你想听时,再叫我来弹。”


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,我下定了决心。如果我真的和御手洗一起活到80岁,我不会每年给他写贺年卡,而是认真给他挑选礼物——哪怕需要两百多件。


又是一年酷寒萧瑟的冬天结束了,春天马上就要来了。我起身走出房间,找到我的打字机,将之前的打印稿撕成碎片,丢进废纸篓,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。


御手洗也跟着我走出来,倚在门框上盯着我。


“为什么撕掉了?”


“不要了,全部重写。我已经想好了写哪一件案子。也许换个新的角度来写作。”


“哦?是哪一件?”


“两年前跟爵士乐迷们一起聚会的时候,发生的那一件。你觉得用第三人角度来写怎么样?我们俩都不出现,以另外一个人作为‘我’来写。”


“别让凶手做‘我’比较好,那太俗套了。”


“唔……标题就叫《狂奔的死者》怎么样?”


“叫什么都随你。不过……”御手洗怀疑地盯着我,“你打算把那天听完吉他后哭泣的事情写进内容里吗?”


“什么!?这个要写吗?”


“说笑而已,石冈君。谢谢你的新年礼物,我很中意。”


 


***




我松开了紧紧抓住沙发的手,伸手去拿茶杯,发现热茶已经放凉了。这张放在起居室多年的沙发,不知坐过多少位绝望、憔悴或是心怀鬼胎的委托人,已经斑驳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。这时,烧好的热水壶发出了嘟嘟的喷气声,坐在我对面的里美赶忙站起身来,将水壶提了过来。


“这就是我昨晚梦到的,一件以前的事情。”我静静地说。


里美拿起我的杯子走到流理台,将剩茶泼尽,再倒上热水。“老师经常梦到以前的事情吗。”


“并不是,这些年越来越少了。可能是因为,昨天看了这个。”


我拍了拍桌子上的一本杂志。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,很像那种放一大摞在理发店的前厅里,供等待的客人们翻阅的,也像插在飞机座位背后,让乘客解闷用的。说到飞机……我为数不多的几次乘坐航班的经历,也全部都是跟御手洗一起的。


里美拾起杂志,翻开我折角的那一页,那是一栏很小的文艺简介。她低声念到:


“卡农是一种作曲手法,是人们所熟知的‘复调音乐’中的一种。所有声部的旋律虽然相近,但不同音高的声部依次进入,造成此起彼伏,连绵不断的效果。在主旋律中,最先出现的旋律是导句,以后模仿的是答句。因约翰·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广为人知,故卡农有时也特指这一首曲子。其旋律优美缠绵,回环往复,仿佛一对恋人朝夕相伴,生死相随。”


“曾经的我还在苦恼,怎样才能给御手洗这种怪人选出那么多适合他的礼物?原来生活自然而然就给我解决了这个问题……”


“不是的。”里美打断我说。


“我们的卡农,早就结束啦。”我接着说到。


“不是的!”里美再次坚决地打断了我,她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坐在我身边,“石冈老师和御手洗老师的曲子,还不能结束。现在还没有结束。除非有一天,你们有一个人……不,就算那样,也不会结束。永远不会结束的。”


我望着里美。她今年也快四十岁了吧?改夫姓已经十年多,然而看到她的时候,我仍然会脱口而出“石原小姐。”里美身上有一种属于少女的活力与韧性,因此她永远也不会失去那份青春气息。这样坚定的里美,难怪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。


而我,已经习惯于在这般垂垂暮年里渡过人生的冬季。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病痛,想不起上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,想不起上次参加聚会是什么时候,想不起爱吃的食物在嘴里的味道。也许有一天,我的大脑会愚钝到连小说也无法写作。也许有一天,我会彻底忘记御手洗洁的脸是什么模样。


“石冈老师是作家,不是吗?”里美诚恳地说,“御手洗老师是世界闻名的侦探,石冈老师的作品被全世界的推理爱好者们拥戴着,不是吗?只要还有一本写您和御手洗老师的书在出版,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读您的书……只要还有一个人热爱着您的作品,你们的旋律就永远不会结束。这是作者的力量,也是文字的力量。


“您提到《狂奔的死者》,那个短篇多棒呀!石冈老师当时嘴上说不要,却还是用第三人称把御手洗老师弹奏吉他的身影刻录进了小说里。也许很多年之后,再也没有人听过御手洗老师的演奏了,可他的演奏是什么样子的,已经被您原原本本用笔写下来了,不是吗?


“老师今年才66岁。就算距离您和御手洗老师约定的75岁,也还有许多年呢。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,你们会——”


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打断了里美的话。我甚至懒得去拿起它检查消息,意料之内地被里美训斥了。“老师应该及时查看信息,不然会养成惰性。”一边这样说着,她一边抓起我的手机,将屏幕伸到我面前。


“里美给你申请了新的Twitter账号,为何不用?可能全横滨只有你一个人需要用短信联系。登录关注我。 ——御手洗”


其旋律优美缠绵,回环往复,仿佛一对恋人朝夕相伴,生死相随。


几个微弱的音符在我的心房中回响起来。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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